他又打了一个电话，听起来是打给好朋友的。电话那端是一个非常爽朗的男孩子的声音。
卫腾被捉弄的样子好可爱啊，嘿嘿，捉弄他真好玩。
他又给克莱尔找了一份工作，又欠他人情了，慢慢地，感觉这人情都快还不上了呢。
不过有了工作之后也可以请他吃饭啦。
有时候当索取，或者当接受他人的赠予变多了，就会渐渐地变成习惯。习惯依赖别人，习惯去不付出任何代价地索取，甚至当索要不到的时候还会不高兴。
这种人可真讨厌，克莱尔一直反复告诫自己绝对不能变成那个样子。
去买衣服的时候，我突然想起来卫腾跟妹妹打的电话。
“薇薇是你妹妹的名字？”
“嗯。”他点点头，好像一提起这个名字脸色就变得很苦涩。
“29号去干嘛呀？”我走在他身边，他很高，我只能到他的肩膀。勉强跳了一下，跳到他身前。
“直树，就是薇薇的好朋友要回来了，我跟着去迎接一下。”
“哇咯，”我捂住嘴，“好朋友？”
“嗯，好朋友，他们一起长大的。”说这话的时候，他脸上露出了笑容。
“真好，真羡慕她们。”我由衷地说。
“克莱尔没有朋友么？”他好像觉得自己说错话了，很快就转移了话题，“克莱尔要一起来么？”
“我也可以么？”我有些惊喜。
他点了点头，“可以的话，29号上午，我还是去那个广场找你？”
“那就说定了！”我感觉蹦的那一下都能比他还高了。
一共买了三件衣服，花了他好多钱。一件很好看很好看的裙子，粉色和白色相间，他说这种裙子叫做洛丽塔，很贵。另外还有一件汉服的襦裙，也是粉白色的，我出来的时候他盯着我的眼珠子都快掉了。
嘿嘿，本姑娘就是那么好看。
还有一件衬衫和牛仔裤。他说不好看来着，但是克莱尔喜欢，他还是给克莱尔买下来了。
怎么办啊，又欠了不少……记载日记本上，要努力工作咯。
还有一双鞋，和之前的那双基本一样。他蹲下来，就蹲在我身前，可能是克莱尔太矮了，他不得不一条腿跪在地上，我真的有很尽力地把腿太高了……其实也不用他来帮我穿啦，只是汉服却是感觉行动起来没那么方便呢。
他蹲了好久，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那条伤疤，好丑好丑的伤疤……还是不要看到的好。
和之前那双鞋样子基本相同，但是要更合脚了呢。
果然他都记得。
刚进服装店的时候，我就像那天刚到步行街一样，真的是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衣服呢。琳琅满目，各种款式，全都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，甚至有些我只是从书上，通过文字了解过它们的名字，真的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能真的穿上它们。
它们其实本应该穿在更好的人身上，而不是我。
真的是有好多个第一次都是卫腾带我经历的呢。
还是像那次一样，我不管跑到哪里他都会在后面跟着我，眼睛一直在我身上。
之后就是去了神庙，上次的那座神庙。
神庙的山并不高，登山的人多下山的人少，许是还不到深夜，庙前的香火正是鼎盛的时候。
听人讲，神佛会回应人类的愿望，只要是虔心许愿，一生为善，神佛是会保佑人们的。
那我呢？克莱尔会被保佑么？神佛会不会听到克莱尔的心声呢？
恐怕很难啊，连老和尚都给不出答案。
其实我也只是想听到自己的“心声”而已。
卫腾说，去神庙要穿汉服，可是我看到好多人其实都是寻常打扮，很少有像我这样穿着的。
大骗子又骗人！骗我买衣服！
神庙比我想象的要大得多，一个大大的广场，正对面的巍峨雄伟的正殿，上面还有一块匾额“大雄宝殿”，而侧面则是一个偏殿，好像是供奉财神的地方。
卫腾叫我先去拜正殿。他说他没有什么愿望可许，我就替他许了个愿。
“愿我唯一的朋友，卫腾，可以与自己所有心爱的人一直一直生活在一起。”
神佛一定会保佑的对不对？
我还没能把香插在香炉里——香灰都落在我手上了——就传来了一个很大很凄厉的惨嚎。
我被吓住了，然后我的手就被攥住了。
他仿佛也是下意识地就挡在了我的身前。卫腾的身高还是蛮高的，不过就是……好瘦啊……明明自己那么瘦削，挡在我身前都遮不住光的那种，却还是挡在我前面了呢。
可是克莱尔并不想一直躲在他后面，我也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。
于是我挪到他身旁。他的手心好像渗出了汗水，有些黏糊糊的——就是说有手汗的话就不要牵女孩子的手！
我捏了捏那只大手，他脸上的神色似乎也放松下来一些。
歪着头看过去，是一个小女孩，倒在地上，浑身脏兮兮的，还不好闻。
她这是怎么了？
在这个小姑娘身后的是一个男人，很高，很大，比卫腾高多了也壮多了。他手上握着一根很粗很长的皮鞭，女孩身上也有一道道血痕，大概就是被这个男人打出来的。
可恨。
不知不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在我身体里出现了，那种感觉让克莱尔真的很想很想上去咬一口这个男人。
她才五六岁的样子啊！这是怎么下得去手的？
为什么，为什么会这样？
即使不是五六岁，十五六岁，二十五六岁，可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，她本应该有幸福的家庭，本应该享受作为“人”的安宁幸福，甚至是人的烦恼。
但貌似有些人注定是做不成人的。
我不知道卫腾怎么想，或许是和我一样的心情吧。
但愿是的，卫腾是一个很善良的人，他是一个会把妹妹的照片作为手机壁纸的男孩。
然后他就冲了出去，克莱尔甚至都追不上，跳进了湖里。
湖水很凉，湖也很深，他跳进去的时候没有一点犹豫。
不愧是我克莱尔的朋友！
但是……他好像不会游泳。
可恶啊！不会游泳你跟着跳什么？气死我了，我在岸上着急得转圈，可是没有办法，必须要救他。
“这……水很深啊。”
“我不会游泳啊……”
“谁会游泳，赶紧下去救人！”
“我去叫救护车！”
“怎么那么莽撞，不会游泳还下去救人？”
“事情已经这么麻烦了，还有愣头青光靠一腔热血给人添麻烦。”
岸上的人都是这么说，好像都说卫腾不好。当然也有不少急作一团，叫救护车的也有。
我不怪那些着急上火却没能救人的人，他们不是不想而是不能。
但是那些说风凉话的，他们凭什么？他们怎么配？
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五六岁的女孩子被打成那样，眼睁睁地看着女孩子被带走，最后甚至连跳下水救人的勇气都没有？
我印象里的人都应该是卫腾那个样子啊。
这就好像以前我被关在屋子里看到的一些视频，一些文章，有人要自杀的时候有人在底下喊：“怎么不跳啊？”或者是那个要自杀的人拿着农药，有人在直播间里刷，“怎么还不喝啊？是不是不敢喝啊？”
只是我没想到，神庙里祈福的人原来也有这样的。
或许我没那么大力气，但是卫腾我必须要救。
所幸是救起来了。不知道他昏迷的时候知不知道是克莱尔在救他，他挣扎得好像并不厉害。
更幸运的是那个女孩也被救起来了。
“施主，他还好么！”那个老和尚也小碎步颤颤微微地跑了上来，之前在岸边的看热闹的也都围了上来。
呵呵，刚刚怎么不救人？到了现在了，难道你们还想陷害卫腾么？
绝不能让这帮冷血的东西靠近卫腾。
“滚。”我觉得我应该很平静。
“施主……”那个老和尚好像还想说点什么。
“我说的不够清楚么？”水从我的头上滴下，卫腾还在昏迷，“都给我滚远点！”我的牙呲了出来，我不确定那个时候我的姿态，但我知道，我现在必须要做的，我现在最想做的，是把卫腾救回来。
一定一定要救回来。他还答应过我要带我去机场，要带我见薇薇——我才刚刚给他祈福完。
神佛，你不能这么快就翻脸？难道就是因为克莱尔不配在您面前祈福，就因为这点就要惩罚卫腾吗？那不如直接惩罚我好了。
卫腾，卫腾，你千万不能有事。
就好像过幻灯片一样，卫腾给我买衣服，带着我吃好吃的，还有那天的鲷鱼烧，就好像放电影一样在我眼前划过……
原来不知不觉，其实我们已经关系那么好了，不知不觉他已经是克莱尔唯一的好朋友了。
真的是，如果要失去，那为什么要认识呢？所以克莱尔绝对绝对不要失去你。
“滚开！都给我滚开！”有人想上来，我骑在卫腾腰间，手一直摁压他的胸口，从他的口鼻中不断喷出腥臭的潭水。
“都给我滚开，”我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了，视线开始变得模糊，我感觉我真的要失去他了。
“谁敢上来一步，”我转过头，泪水划过我的脸颊，“我杀了谁。”
“谁敢上来一步，我杀了谁。”我确定我的声音足够传到这个广场的每个角落。这帮人终于都停在了远处。
“都给我退后，”我手一直没有停，卫腾也还是没能醒来。
“别等我杀人。”
他们都在后退。
冷血的人果然胆小——但即使胆小他们也还是要看热闹。
谢天谢地……谢天谢地，他终于醒过来了。
然而醒过来竟然就惦记着那个小姑娘？
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要死掉了，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。
气死我了。
我一把把他摁在地上，要是他敢反抗我就咬他，咬得他也惨嚎。
知不知道克莱尔有多害怕失去你，为了不失去你克莱尔有多努力。
气死我了，竟然还想爬起来。
不过看样子，应该是没事了。
终于是没事了。
只要他没事就好。
他后来还跟我道歉，说没能让我玩的开心。
下次记得就好，有克莱尔在的时候，其实也不用都挡在克莱尔身前，稍稍依赖一下克莱尔，克莱尔也会很开心的。
还有就是，别再让克莱尔担心了。
期待下次。
晚安，我的大色狼！
2078年8月26日
克莱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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